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x之悲剧

时间:2013-10-16 10:58:19  来源:  作者:埃勒里·奎因  
简介:故事发生在一辆拥挤的电车上。一个男人在车上被杀,所有人都看到男人死去的经过,却没人发现凶手。很多人都有理由憎恨死者,包括死者的合伙人,然而,萨姆巡官得到的线索都指向了死胡同。受邀参与调查的哲瑞·雷恩,一名专以饰演莎士比亚剧作的老演员,宣称知道凶手是谁,却拒绝在没得到确切的证据前指认凶手的身份。一案未解,一案又起:电车上的售票员在回家的渡轮上遇害了!...
  “据我了解,你也常搭这班车是吧!”
  “是的,如果我没留在公司加班,我通常和隆斯崔一起坐车回西安格坞。”
  萨姆巡官叹口气:“你们两个为什么不自己开车上下班呢?”
  德威特苦笑起来:“纽约的交通状况太糟了,我们的车子都留在西安格坞车站那里。”
  “隆斯崔在其他方面也是这样,固定时间做固定的事吗?”
  “非常固定。巡官。尤其一些小事情方面,尽管私生活方面他放荡随便,但他每天读同一份报纸,在前往渡船口的同一班车上看报上的股市收盘报道,就像我告诉过你的一样。而且,他穿同样款式的衣服上班,香烟和雪茄只抽一种牌子——他是很严重的老烟枪——没错,他生活中大部分的细节都遵循着固定的模式,”德威特说着,眼神冷酷起来,“甚至,他午休后回办公室的时间也是固定的。”
  萨姆瞟德威特一眼,点了一根烟问道:“隆斯崔阅读时戴不戴眼镜?”
  “他戴,尤其做一些精细点的工作时,基本上,他是个虚荣的人,认为戴着眼镜有损他的外表,因此,平常一些公共场合或社交场合,他能不戴就不戴,不过,他还是少不了眼镜,阅读时非戴不可,屋里屋外都一样。”
  萨姆友善地把手放在德威特瘦削的肩上:“德威特先生,现在请我们坦诚面对这件事。刚刚你也听见布朗小姐指控你杀了隆斯崔,当然,这是她信口胡言,但她一再强调你恨隆斯崔,真的吗?”
  德威特动了动,萨姆放在他肩上的大手滑了下来,德威特冷冷地说:“如果你要坦诚的话,我可以告诉你,我绝对没有谋害我的合伙人。”
  萨姆直直看着德威特清澈的眼睛,好一会儿,才耸耸肩,转头对其他人说:“在场的各位,明天早上九点整,请大家到时代广场那儿的德威特-隆斯崔分公司一趟,我们有更进一步的问题想请教大家,所有的先生女士,每一个人都得到场。”众人疲惫地起身,拖着步子走向门口,“请留步一下,”萨姆继续说,“很抱歉,我们得跟大家搜个身,达菲,马上找个女警来。”
  众人都是奄奄一息的沮丧神色,德威特更是气得咒骂,萨姆笑容可掬地说:“谁能确定你们每个人身上都干干净净,没藏着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呢?”
  于是,刚才在休息室进行的搜身作业,现在又在萨姆的眼皮底下重来一次。男士显得很不自然,女士则一个个气得涨红脸。几个钟头来一直一言不发的德威特太太,这会儿总算打破沉默,从她那宽阔的胸脯吐出一连串西班牙话来,萨姆巡官眉毛一扬,对负责搜身的女警断然一挥手,要她别理会只管继续搜。
  搜身完毕,众人依次走向门口,乔纳斯一夫当关站在门口,喊着,“请留下你们的姓名和住址。”
  达菲有点沮丧:“什么也没有,老大,一点和软木塞或针有关的东西都没有,连点鱼腥味都闻不到。”
  萨姆一株树般直直立在房间正中央,眉头缩着,嘴唇紧咬:“搜房间!”他粗暴地下令。
  刑警开始搜查整个房间。
  萨姆巡官带着手下离开车库时,他仍然眉头紧锁。
 
第八景
  德威特-隆斯崔证券公司9月5日,星期六,早晨9时整
  星期六早晨,虽然内部已暗潮涌动,但外表还显得颇平静。萨姆巡官大脚跨进德威特-隆斯崔分公司的办公室时,里头的职员和顾客对他这号人物的突然出现都吓了一跳,但随即平静下来各干工作。萨姆的一批手下也到了现场,他们很谨慎地不去干扰公司的正常工作,只是安静地四下走走看看。
  在标示着“约翰·德威特”姓名的专用办公室里,昨天晚上那一伙人全聚集在那儿等着,由警觉性十足的皮波第副组长负责监管。紧临着的下一间办公室,门上的玻璃标示着“哈利·隆斯崔”几个大字,达菲那巨大的深蓝色背影,就从玻璃上透出来。
  萨姆不带任何感情地看了看众人,粗鲁地致个意,便带着乔纳斯走到隆斯崔的办公室去。里头,萨姆看到一个情绪不稳的年轻女子,紧张兮兮地挺坐在椅子前端——身材高挑,打扮入时的微黑女郎,很漂亮,但有点俗艳。
  萨姆一屁股坐进大办公桌前的旋转椅子里,乔纳斯则坐到角落边,把铅笔和本子准备好。
  “我想,你就是隆斯崔的私人秘书吧!”
  “是的,我叫普列特,安娜·普列特,我担任隆斯崔先生的私人秘书整整四年了。”安娜挺直鼻梁的鼻头部分红红的,有点滑稽,眼睛也是湿漉漉的,她用条柔软的手帕轻按着眼角,“好可怕哦!”
  “当然当然,”巡官沉闷地露齿一笑,“现在先别忙着哭,小姐,咱们先办完正经事你再好好去哭,我看,你是那种从老板的正常事务到私生活都了若指掌的聪明女孩,告诉我——隆斯崔和德威特处得好吗?”
  “不好,他们常常吵。”
  “那,通常谁赢呢?”
  “哦!当然是隆斯崔先生,每回德威特先生觉得隆斯崔先生的做法不妥,他就会提出反对意见,但到最后,屈服的总是德威特先生。”
  “隆斯崔究竟是怎么对待德威特的?”
  安娜·普列特咬着手指说:“我想,你是想知道真实的情况……他总是骑在德威特先生的头上,他知道,德威特先生在生意场上比他行,但他讨厌这样。于是,他处处压制德威特先生,而且一定要按照他自己的方式来,不管这么做是不是有问题,也不管公司会不会赔钱。”
  萨姆巡官的视线在女秘书身上徘徊搜寻:“你真是聪明可人的女孩!普列特小姐,我们继续,那你认为德威特恨隆斯崔吗?”
  她垂下眼睑:“是的,我想他是很恨,原因我想我也知道,这是公开的秘密,隆斯崔先生他——”她的声音变得坚毅起来,“他和德威特太太有点牵扯不清,情况挺严重的……我相当确定德威特先生也知道这件事,虽然,我从没听过他对隆斯崔先生或其他人探询过这件事。”
  “那隆斯崔爱不爱德威特夫人呢?那为什么隆斯崔又搭上那个布朗小姐呢?”
  “隆斯崔先生不会爱上哪个女人,他只爱他自己。他一直就是东沾西惹,身边的女人不断,我想,德威特太太只是其中一个而已,而她,我猜就像隆崔斯先生其他的女人一样,一定认为他很爱她,而且只爱她一个。我还可以跟你讲一件事,”她说着,腔调变得像气项预报人员一般,“我想你一定有兴趣知道,是不是?有一回,隆斯崔先生还想染指珍·德威特,就在这办公室里,结果闹得大打出手起来,因为珍的男朋友罗德听见声音冲了进来,撞见这一幕,一拳就把隆斯崔先生打倒在地。德威特先生也很快跑来,他们把我支开,后来的事我就不晓得了,好像也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无,这件事发生在两个月前左右。”
  巡官冷静地看着女秘书,心中自有他的打算:“非常好,普列特小姐,真地非常好。你会不会认为,德威特有什么把柄落在隆斯崔手上?”
  女秘书有点犹豫起来:“这我就不清楚了,不过我知道隆斯崔先生每隔一阵子就会向德威特先生拿一大笔钱,‘私人借款’,隆斯崔总恶意地笑着这么说,而且每次都会得到钱,事实上,才一个礼拜前,他又向德威特先生要走两万五千美元,德威特先生气疯了,我真怕他当场中风……”
  “我相信是的。”萨姆喃喃着。
  “他们就在这房间里大吵起来,但还是德威特先生屈服,依照惯例。”
  “有没有什么狠话?”
  “有啊,德威特先生说,‘事情绝不能再这么下去。’而且他还说,他们两人必须要彻底清理一下了,否则大家一起完蛋。”
  “两万五千美元,”巡官说,“老天,隆斯崔要一笔这么大数目的钱干什么?他从这家公司的收入应该很优厚不是吗?”
  安娜眨了眨她褐色的眼睛:“你绝对找不到一个人像隆斯崔先生那么会花钱的,”她恶意地说,“赌博,生活奢华,玩赛马,投机生意——而且一直赔钱,公司的正常收入两三下就输精光了,没钱时就向德威特先生要,要‘私人借款’,天啊,那叫借款,他根本一分钱也没还过。我太清楚了,怎么说呢,我常常替他打电话求银行,要他们通融,要他们再透支,而且,他手上的公债和不动产,都早折成现金花得精光了,我敢打赌,他一毛钱也没留下来。”
  萨姆若有所思地看着办公桌上的玻璃板:“你说德威特借给他的钱总是一去不返,隆斯崔像有个凯子老爹一般要求不断,很好,非常好!”他忽然紧盯着安娜,安娜有些不安地垂下眼睑,“普列特小姐,”他轻松地继续说,“我们都是大人了,也都不会相信白鹳鸟会衔来小孩那种甜蜜故事了,你和隆斯崔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?你让我想到那种‘便宜又大方’型的老板女秘书。”
  安娜很生气,霍地站起来:“你什么意思!”
  “坐下坐下,小姐,”萨姆露齿一笑,安娜坐回椅子,“我确定如此,现在告诉我,你们同居多久了?”
  “我没有跟他同居!”她咬牙切齿地说,“我们只是彼此玩玩,差不多两年时间,我有必要坐在这里任人羞辱吗?你是个警察就可以这样子吗?我告诉你,我可不是你想的那种乱七八糟的女孩子!”
  “当然当然,”巡官安抚着,“你和父母住在一起吗?”
  “我父母住北部。”
  “我猜也是这样子,隆斯崔也答应过要娶你对不对?当然,这只是典型的好女孩遇人不淑,然后,隆斯崔又搭上德威特太太,把你给甩了是吧?”
  “这……”安娜支吾起来,忽然瞪着地板瓷砖,“这个——是的。”
  “不过无论如何,你还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,”萨姆再一次很欣赏地把安娜从头看到脚,“是的小姐!你和隆斯崔这种老板发生了关系,在状况解除、大家各干工作之后,你还能安然无事坐回女秘书的位置——真有两下子,宝贝。”
  这回安娜选择以沉默来对抗,她要这天杀的萨姆巡官晓得,她够聪明的,撒些饵就要诱她上钩,门儿都没有。萨姆则轻松地哼着小调,一言不发仔细端详她梳理整齐的短发。
  好一会儿,萨姆才再度开口,用完全不一样的正经语气,问一些完全不一样的问题。从她口中知道,星期五下午,在隆斯崔正准备去格兰特饭店找巧丽·布朗时,麦克·柯林斯脸色泛紫,怒气冲冲地冲进办公室来,指着隆斯崔的鼻子大骂他是骗子,那时德威特不在。安娜·普列特说,柯利斯发火的原因是,隆斯崔曾告诉柯林斯,国际金属股后势看涨,要他大量买进,害他白白赔了五万元,所以柯林斯咬牙切齿地要隆斯崔赔偿这笔损失。隆斯崔当场似乎有点下不了台,但还是安慰着这盛怒的爱尔兰人:“你别担心,麦克,事情全交在我身上,我会让德威特妥善解决的。”柯林斯要他立刻找德威特出面处理,但德威特不在,隆斯崔才约柯林斯稍晚到他订婚晚宴来,答应三人届时碰面就马上处理这事。
  安娜能讲的到此为止,萨姆请她先离开,接着把德威特叫来。
  德威特脸色发白,但很镇静。萨姆开门见山:“我再问一次我昨晚问过的问题,为什么你这么恨你的合伙人?”
  “萨姆巡官,你威胁我是没有用的。”
  “你的意思是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?”
  德威特紧闭着双唇。
  “好极了,德威特,”萨姆说,“你这可犯了你这辈子前所未有的大错了……我再问你,德威特夫人和隆斯崔相处的情形如何——无话不谈的好朋友,是吧?”
  “当然。”
  “那你女儿和隆斯崔——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不愉快是吧?”
  “你这太过分了吧!”
  “所以说你们一家人和隆斯崔的相处,简直是水乳交融,快乐得不得了是吧?”
  “干嘛!”德威特跳起来,吼着,“妈的你这是什么意思!”
  萨姆和气地一笑,伸长着脚踢了下德威特的椅子:“别激动嘛,先坐下来……你和隆斯崔在公司的地位是否平等?”
  德威特平静下来,眼睛里还布满血丝,“是的。”他以一种很平静的声调回答。
  “你们合伙多久了?”
  “十二年。”
  “你们是怎么开始合伙的?”
  “二战前,我们在南美采矿,赚了大钱,就一起回美国合伙开证券公司。”
  “状况好吗?”
  “还不错。”
  “那就怪了,”萨姆依然嘻皮笑脸,“既然公司也赚钱,你们也富裕了,隆斯崔干嘛一直向你借钱?”
  德威特风雨不动地坐着:“谁告诉你这个?”
  “德威特,是我在问你。”
  “这问得太无聊了,”德威特嘴巴咬着一摄自己的浓胡须,“我偶尔借点钱给他,这纯粹是朋友间的通财之事——小小金额……”
  “小小的两万五千美元是吗?”
  瘦弱的德威特顿时如坐针毡一般:“那——那本来就是借款,私人性的。”
  “德威特,”萨姆说,“少在这儿嚼舌头了,你动辄给隆斯崔一大笔钱,他却从没还过,而且很可能你根本没指望钱要回来。我要知道为什么,而如果——”
  德威特再也坐不住了,火烧屁股般从椅子上跳起来,一张脸扭曲且铁青:“你这已经是滥用警察职权了!我跟你说,这根本和隆斯崔的被杀毫无关联——”
  “好啦别演戏了,你先到外面等着吧!”
  德威特仍张着嘴,喘着气,像个泄了气的气球一般一下子缩了下来。狂暴的情绪也消褪了,但还是挺着胸,有点摇晃地走了出去。萨姆目送他离开,有点伤脑筋,这德威特的行为诡异,挺说不通的……
  萨姆下一个传唤的人是德威特太太佛安。
  谈话很快结束,也没啥收获,这位迟暮、脾气颇大而且反应往往很激烈的女人,诡异的程度不下于她丈夫。她似乎掩饰着很深沉很扭曲的情感和秘密,但她说不知道,什么也不知道,问到和隆斯崔的关系时,除了彼此认识交情清淡如水之外,她冷静地一概否认;有关隆斯崔企图勾搭她女儿珍那回事,她更是嗤之以鼻:“据我所知,他有兴趣的是较成熟的女人。”回答的语气像冰块一样;至于巧丽·布朗,德威特太太除了说她是“有心机的小演员”,靠一张漂亮脸蛋迷住隆斯崔外,其余也一概不知道;最后,问到德威特是否遭到勒索一事,德威特太太的反应是,神经病,哪有那回事……
  萨姆嘴上无言,心里可是翻了天,这真是一名标准悍妇,血管里流的是醋。萨姆进一步威胁恐吓,再诱以甜言,但除了她和德威特结婚至今六年、珍是德威特前妻所生这些无意义的事实之外,萨姆什么也套不出来,只有宣布放弃。
  德威特太太起身,从手提袋里拿出小粉盒,在那张已是涂着厚粉的脸上继续扑粉补妆。
  她的手抖着,粉盒叮当掉地,镜子应声摔破,她那盛气凌人的架势顿时破了法,胭脂底下的脸刷地失去了血色。她赶忙在胸口划着十字,眼神十分惊恐地用西班牙文念着:“上帝保佑!”但那一瞬间,她忽然又恢复了镇静,迁怒地扫了萨姆一眼,再矜持地看看地上的镜子碎片,快步离去,萨姆笑了起来,捡起镜子碎片,摆在桌子上。
  他走到门口,喊富兰克林·亚罕过来。
  亚罕是个大个头,样子比实际年龄显得年轻些。他昂首阔步,嘴角带着轻松的笑意,眼神非常柔和非常开朗。
  “请坐。亚罕先生,你和德威特认识多久了?”
  “我想想……从我搬到西安格坞,六年。”
  “隆斯崔和你很熟是吗?”
  “说真的,也并不很熟,我们住得很近,但我个人是退休在家的工程师,和别人没任何生意往来。我和隆斯崔认识还是德威特介绍的——很抱歉我这么直说,我一点也不喜欢隆斯崔这个人,不可信任的一个人,他是那种打牌会唬人的家伙,那种你也知道,外表热情,好像很哥们很够意思其实早已腐烂到骨子里的人,我不知道是谁把他干掉的,但我敢跟你担保,隆斯崔绝对是自找的。”
  “另外一件事,”萨姆继续说,“昨天晚上,巧丽·布朗指控德威特杀人,你的看法怎样?”
  “胡说八道,”亚罕翻起眼来看着萨姆的眼睛,“完完全全是胡说八道,只有那种歇斯底里的女人才会那样颠倒黑白乱咬人,我认识德威特整整六年了,这个人浑身没一根邪恶的骨头。和善得不得了,是个标准的绅士。我敢说,除了他自己家人之外,全世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,我们每个礼拜一起下三四次棋。”
  “哦,下棋?”萨姆感兴趣起来,“你棋艺如何?”
  亚罕得意地笑起来:“巡官大人,你真是有眼不识泰山,你没看报纸吗?现在跟你讲话的是本地区首屈一指的王牌棋士。三个星期前,我才刚拿下大西洋海岸公开赛的冠军头衔。”
  “真是有眼无珠不识泰山!”萨姆叫起来,“其荣幸能认得你这位冠军棋士,以前我也和杰克·甸普西握过手,那德威特棋艺如何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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