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酒店关门之后

时间:2013-10-13 21:01:26  来源:  作者:劳伦斯·布洛克  
简介:美国著名侦探小说家劳伦斯·布洛克1987年的作品,曾获马耳他之鹰奖。莫西里酒吧被抢,“小猫小姐”的账本被偷、蒂勒里太太被杀。三个当事人都请马修出面帮助查出真相,在一条条线索发现之后,三个案件的零碎拼图慢慢被拼在了一起,所有真相水落石出,马修自会有他的解决办法……...
  “他们没有抓你或是把你的话记下来?”
  “没有。”
  “但是他们开始怀疑你的证词了?”
  “没有。我本来想和盘托出,但是卡普兰不让我说。他们没把我抓进去,因为这件事还没有立案。但是,卡普兰说,如果他们有办法,他 们会编个案子出来。他们说我不能出城,你能相信吗?我的妻子被杀了,《邮报》的标题竟然是‘劫财谋杀案中的神秘丈夫’。他妈的,他们 以为我会去哪里?难道我会到蒙大拿去钓鲢鱼吗? ‘不能出城! ’这种话在电视上听过,但你没想到在现实生活中,真有人这么说。说不定这 两个狗屁警察是从电视上学来的。”
  我等了老半天,想知道他到底要我干什么,我实在有点不耐烦了。
  “我打电话给你,”他说,“是因为卡普兰说我们应该雇个侦探。他说那两个小鬼说不定到处夸耀他们的战果,说不定透了口风给他们的 朋友,也说不定就能从其中找到他们杀人的证据。卡普兰告诉我,如果警察拿全副精力用来盯我,哪里会有时间把整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?”
  我跟他解释说,我不是真正的私人侦探,我没有执照,我的调查报告也没有法律效力。
  “那没有关系。”他坚持说,“我告诉卡普兰,我只想找一个我信得过的人、一个可以帮我忙的人。我觉得他们根本不可能在我身上栽什 么罪名,马修,因为我可以把那段时间里,我在哪里,在干什么,交代得明明白白。但是警方对我的疑心一日不除,这一直会是我的心病。我 希望这事能尽快解决,而且要那两个讲西班牙语的混蛋招供认罪。我要为我自己、为我工作上的伙伴、为我跟佩格的亲戚、为一切支持我的人 ,把这件事弄得清清楚楚。你知道吧?很多上台领奖的人都会说:‘我要谢谢我爸爸、我妈妈、教我钢琴的老师跟许许多多支持和爱护我的人 。’我的情况就是这样。听着,你到办公室见我跟卡普兰,听听那家伙的意见。帮我一个大忙,顺便为自己赚点钱。怎么样,马修?”
  他要找一个他信得过的人。如果卡罗琳跟他说,我到底有多值得他信任,怎么办?
  我能怎么说? 我说好。
  第七章
  我搭上地铁,只坐了一站,便进入了布鲁克林区。在德鲁·卡普兰的办公室里,我跟汤米·蒂勒里见了面。卡普兰的办公室在法院路,距 布鲁克林区政府只几条街而已。办公室隔壁有一家小小的黎巴嫩餐厅。街角有一家专门卖中东进口用品的杂货店,再过去是一家旧货店,里面 全是原木家具跟铜灯、床架之类的杂物。在卡普兰办公室外面,有一个没有腿的黑人,睡在平台的轮椅上,他前面有个雪茄盒,里面有一两张 两元的纸钞跟几个硬币。他戴着一副玳瑁框角太阳眼镜,前面还摆着一块牌子:“别看我戴太阳眼镜就以为我是瞎子,我只是没腿而已。”
  卡普兰的办公室以木头作装潢的主体,里面有一套皮椅和好像刚从角落里搬过来的档案柜。卡普兰和他两个合伙人的名字用旧式的黑金字 体镶在玻璃门上。卡普兰的文学士和法学士两张文凭,用框子框好,挂在墙上。一张卡普兰的全家福搁在维多利亚式的橡木桌子上。他用一个 铁路道钉当镇纸,压住桌上的文件。墙上有一个钟,时针指的是下午时分。
  卡普兰看起来有点保守,不过衣服还算是跟得上流行。他穿一套夏季的灰线条西装,打黄点领带,应该只有三十出头,好像刚领到毕业证 书没多久似的。他比我矮一点,当然比汤米矮得更多,体型削瘦,胡子刮得干干净净,一头黑发和一双深色的眼睛,跟他的微笑不大相称。他 跟人握手时,态度不冷不热,他直盯着我看,难掩眼神中的打量与揣测。
  汤米还是穿他的酒红色外衣、灰色法兰绒长裤和白色便鞋。他的蓝眼珠布满血丝,嘴角全是斑点。他脸色也不大好看,仿佛紧张得血液倒 流,皮肤上一点血色都没有。
  “我们要麻烦你做的是,”德鲁·卡普兰说,“从赫雷拉或是克鲁兹的裤子口袋里搜出一把钥匙,然后,到宾州车站找到那个寄物箱,打 开,把上面有他们指纹跟沾染血迹的长刀拿出来。”
  “你真的要我去做这件事吗?”
  他笑了,“如果你真做得到的话,这也没有什么坏处。不,我们的情况没那么坏。他们手上有的,顶多是两个从热带到美国来以后,就一 直惹麻烦的两个臭小子的指控而已。只要知道这两个人行为一向不检点,他们的证词就只会对汤米有利。”
  “说得再清楚点好吗?”
  我问话的时候,眼神转向了汤米,汤米却不安地避开了。卡普兰说: “三角恋情,手头不方便,想弄点钱来花花。玛格丽特·蒂勒里的婶 婶去年春天死了,留给她一大笔产业。虽然还没有过户,但是,根据初步的估计,大概值五十万美元。”
  “不过一定会被人杀价,大概不值那么多。”汤米说,“会少很多。”
  “还有保险。汤米跟他妻子的保险方法也很简单,两人互为对方的受益人,再加上其他的辅助条款,汤米可能可以得到一大笔钱。”他看 了看桌上的一张纸条,“大概是十五万元,如果是意外死亡的话,还可以加倍领取,总共是三十万元。所以,如果这真是一起谋杀案的话,总 收益大概是七八十万美金的样子。”
  “这可是我律师说的。”汤米说。
  “同时,汤米刚好最近手头不太方便。过去一年在赌场里面,他的手气不好,有人上门讨债,当然有点压力。”
  “这也不能证明什么。”汤米插嘴。
  “我在模拟警察的思维模式。他在赌场里欠了点钱,别克车分期付款也拖了两期。同时,他在办公室里搞上一个女的,每天在酒吧里跟她 厮混,根本就不回家――”
  “你不要太夸张了,德鲁,我差不多天天都回家,只是时间不太确定而已。我至少会回家洗个澡,跟佩格吃个早饭。”
  “早餐吃什么?吃排头啊?”
  “有的时候。我有班要上,有工作要做。”
  卡普兰坐在角落里,二郎腿一跷:“这么多可能的动机还不够吗?更何况,有时警察根本不会注意许多显而易见的事实:第一,他爱他妻 子,可是他却欺骗她。
  那又怎么样?大家不是说,百分之九十的已婚男子在外面有不轨行为,另外没出轨的百分之十是在说谎吗?难道他们都有杀妻的动机吗? 第二,他是欠了点钱,但是他信用很好,不愁调不到钱。总归来说,他这几年钱是赚了不少,但是常常大起大落,有时候阔得要命,有时候却 得勒紧皮带。”
  “你得习惯这行业。”汤米说。
  “保险赔偿加上遗产对很多人来说,或许是一大笔钱,但是,在汤米眼里却没什么。更何况汤米说得没错,扣掉税,其实也没那么多。玛 格丽特名下的房子,就是他们现在住的那一栋。给一家之主保十五万的险,是很稀松平常的事,但是给一个家庭主妇保十五万,好像就有点怪 。其实,很多保险推销员在卖保险的时候,就是这样卖的。他们刻意给你一种表面平衡的感觉,而不告诉你说,你老婆在家里头,根本就不需 要这么高的保额。”他双手一摊,“不管了,反正那张保单是在十年前签的,又不是他临时起意跑去改的。”
  他站起来,走到窗户边。汤米玩弄着他的铁路道钉,在肥大的两手掌间抛来抛去,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,韵律跟时钟钟摆的节奏差不多 。
  卡普兰说:“其中一个凶手――安杰尔·赫雷拉,去年三四月份曾经在蒂勒里家打过零工。那时候是春季大扫除,他负责把从地下室和阁 楼清出来的杂物一箱一箱拖出去,赚点零用钱。赫雷拉说,正因为有这层关系,汤米才会找他来演这场假抢劫案。但照常识,这是赫雷拉和克 鲁兹为什么知道屋里有金银细软以及怎么进去的理由。”
  “他们到底怎么进去的?”
  “他们把侧门玻璃打破,再把门锁打开,就进去了。可是他们告诉警方,门是汤米替他们开的,玻璃是事后他们才打破的。他们还说,他 们离开时,屋里干干净净。”
  “可是我回家的时候,家里却好像被旋风扫过。”汤米说,“我还非得看那副惨状不可,害得我的胃难受得要命。”
  “他们当然说,屋子之所以乱七八糟是汤米杀他妻子时弄的。如果你知道实情,你就会明白他们是胡说八道。时间根本就不对。他们大约 是在午夜时分闯进去的,根据法医的鉴定,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晚上十点到凌晨四点之间。汤米是五点钟才回家的。他跟朋友吃了晚饭,又到 过好几个不同的地方,这才结束他忙碌的一天。”
  他看着他的当事人说,“我们运气不坏,如果他那天刚好没应酬,他的不在场证明就不会那么强了;又如果他一直待在他女朋友公寓里, 拉上窗帘,也就真的没人知道他在哪里了。”
  “一旦佩格察觉到迹象不对,我就会小心点,别被她抓到。”汤米说,“只要我一回到布鲁克林,我就是十足的居家男人,我在城里的所 作所为绝对不会影响到我的家庭生活。”
  “但是入夜之后,汤米的行程就很难解释了。”卡普兰继续说,“因为其中有几个小时,他跟他女朋友留在公寓里,而且把窗帘也拉上了 。”
  其实不用把窗帘拉上,我想,外面的人根本就看不见。
  “更何况有段时间,连她也不知道汤米在干什么。”
  “她睡着了,可是我睡不着。”汤米补充说,“所以我穿上衣服,到酒吧里混了两个小时。我没去太久,她睡醒前我就回来了。如果我有 架直升机,倒是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,从我家到她家来回一趟,可是靠我那辆别克可不成。”
  “现在的关键是,”卡普兰说,“就算时间足够,就算他女朋友的不在场证明不算数,就算所有证人的证词都不是真的,这起谋杀案也不 可能是他干的。比如说,汤米在那两个讲西班牙语的小鬼离开之后,并且在命案可能发生的最后时限――凌晨四点钟前溜回家中,那他老婆跑 到哪里去了?根据克鲁兹和赫雷拉的说法,那时家中根本没有人。他上哪里去找到她,再把她杀掉?你要他怎么办?把他妻子塞在车厢里吗? ”
  “也有可能是那两个小贼到以前,他就把她杀掉了。”
  “我居然还想要雇用这家伙。”汤米说,“我有预感,你知道我意思吗?”
  “别急。”卡普兰说,“最糟糕的是时间上有点接不上。汤米最有力的不在场证明是从晚上八点到午夜前后,之后,他就跟他女朋友单独 活动,没出现在有人可以证明的公开场合了。法医确定他妻子十点钟左右的时候还活着,所以她最早被杀害的时间顶多是十点多。还有,时间 也不能解释所有事情。他们怎么可能闯进公寓,把屋子都翻遍、偷遍了,居然会没看到屋里有具尸体?我想他们连哪里有指纹,都会瞧得清清 楚楚。警察在那间房间里找到蒂勒里太太的尸体,他们为什么没注意到?”
  “也许尸体被什么东西盖住了。”我想到斯基普那硕大无比的莫斯勒保险箱。
  “也许尸体是在衣柜里,所以他们没看到。”
  他猛摇头,“死因是利刃猛刺而死,鲜血流得到处都是。床跟卧室的地毯都被染红了。”我们两个都故意不看汤米。“她不可能死在别的 地方。”卡普兰开始下结论了,“她就是在那里遇刺身亡的。蒂勒里太太不是赫雷拉就是克鲁兹杀的,不管怎么样,凶手反正不是汤米。”
  我想在他的话中挑点毛病,但一时之间却找不到。“我只是不明白你们找我要干什么。”我说,“汤米输官司的机会好像微乎其微。”
  “根本不可能立案。”
  “那――”
  “问题是,”他说,“为了这种事闹上法庭,就算你全身而退,也还是输。因为在你今后的日子里,所有的人都记得你曾经为了谋杀发妻 上过法庭。没人管你是胜诉还是无罪开释,你要是没事,大家就以为是你的律师买通法官或是贿赂陪审员。”
  “而且,”卡普兰说,“你也不知道法官会不会突然发神经。你别忘了,在抢劫进行时,汤米所能提供的不在场证明,是他跟别的女人在 一起。那个女人是他的同事,陪审团固然会相信她的话,但是你看到《邮报》上那些捕风捉影的文字没有?
  如果他们不相信她的话,认为是他女朋友为汤米遮掩,怎么办?如果他们想到他妻子在血泊中辗转呻吟时,而他却在别的女人床上欲死欲 仙,那不更是火上加油?”
  “你接着说。”汤米说,“现在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好像有罪了。”
  “陪审团不同情他,事情就很难办了。他长得英俊威武,穿得也很气派,你在酒吧里可能很喜欢这一类的人物,但上了法庭又如何?他是 一个靠电话卖产品的推销员,这种职业相当获得大家尊重――打通电话给你,建议你什么时候要投资。很好嘛。但是对那些买股票却赔了几百 块的人,或是用杂志订购单邮购却发现产品不好用的人来说,汤米的形象又是如何?告诉你,我绝对不会让汤米上法庭的。只要上法庭,我就 一定会赢,这点我有把握,但是谁要这种收场?我不希望这件事立案,我希望在他们给大陪审团寄通知前,就把前因后果交代得清清楚楚。”
  “你要我干什么?”
  “看到底你能找到什么,马修,把克鲁兹跟赫雷拉的把柄揪出来。我不知道我要你找什么,可是如果你能找到沾上血迹的衣服之类的东西 ,那就棒极了。你以前是警察,现在是私人侦探,你到街角、酒吧,到处转转,说不定能找出什么消息来。
  布鲁克林区你很熟吧?”
  “有些地方还算熟,我在那里工作过,常常来来往往的。”
  “你不会在那里找不到路吧?”
  “那倒不成问题。但是你们为什么不找个会讲西班牙语的人?我能用西班牙语在杂货店里买酒,但是讲其他的话,就结结巴巴了。”
  “汤米说要找一个他信得过的人,所以他下定决心要麻烦你。我觉得他的想法没错,有交情的朋友,干起活来总是特别卖力。”
  “这是实话。”汤米说,“马修,我信得过你,这就够了。”
  我真想告诉他,这世上唯一能信任的就是他自己,但我何必跟钱过不去?他的钱跟别人的钱一样好用。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喜欢他,但是我 一向不会喜欢我的雇主,否则的话,如果我不努力,我就觉得歉疚。
  我实在不知道能帮什么忙。就算我什么东西都没发现,警方也很难起诉汤米。
  我怀疑是卡普兰故意搞点花样,好提高他的律师费用,如果真这样的话,那我只要装模作样混上一个礼拜就行了。这种事不无可能,反正 不关我的事。
  我说我很乐意帮忙,也希望能替他们找到有利的证据。
  汤米说我一定有办法洗刷他的嫌疑。
  卡普兰说:“现在咱们来谈谈你的费用。除了每日的酬劳跟报销的费用之外,我想我们还应该付你一笔订金,或者你是以小时计酬?你为 什么一直在摇头?”
  “我没有执照。”我说,“我没有法律地位。”
  “那没有关系。我们可以把你的头衔登记为本案顾问。”
  “我不想出现在任何的公文书上。”我说,“我也不会记录我所花的时间跟费用。如果我有什么花费,我会自己掏腰包。我只收现金。”
  “那你的费用要怎么计算?”
  “我只说一个总数。如果在结案前我觉得不够,我会再开口。如果你不同意,那你可以不付,我是不会跟任何人上法庭的。”
  “好像没有人这样做生意吧。”
  “这不是做生意,这是帮朋友的忙。”
  “可是你也收钱了。”
  “帮朋友忙,顺便收点钱,有什么不对?”
  “是没什么不对。”他看起来若有所思,“你觉得这个忙值多少钱?”
  “我现在还不知道问题有多复杂。”我说,“你今天先给我一千五百块,如果我觉得不够,我会让你知道。”
  “一千五百块?汤米可不知道他花了这笔钱能得到什么。”
  “没错。”我说,“连我也不知道我能找到什么。”
  卡普兰的眼睛眯了起来。“这笔费用好像有点贵。我想开头先付个三分之一就够了。”
  我突然想起我以前那几个做买卖的朋友,他们最会讨价还价了,卡普兰显然就是这一类的人。
  “其实这并不算多。”我说,“顶多是保险公司赔偿金的百分之一,你们不就是为了这笔钱才雇用私人侦探的吗?是不是?除非汤米清白 ,否则保险公司不会付钱。”
  卡普兰的表情有点讶异。“这倒是实话。”他承认,“但是我想我们不是为了这个理由才请你来的。保险公司迟早会赔我们。我觉得你提 出的价钱不是特别高,只是一开头就全部付清,总有点――”
  “不要争价钱了。”汤米插嘴说,“这价钱对我来说很合理,马修。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我的手头有点紧,一下子叫我拿出一千五百块来― ―”
  “也许你的律师可以先垫上。”我建议。
  卡普兰对这事显然有很多意见,所以我走到外面去,让他们两个在里面商量。
  接待员递给我一本《命理》杂志。里面有两幅彩色铜版画,画的正是十九世纪布鲁克林的市区景象。我正看得出神,卡普兰的房门开了, 他叫我进去。
  “汤米同意从保险公司的给付和变卖他妻子遗产所得中,先拿出这一笔钱来。”
  • 上一部:《数字城堡》
  • 下一部:《失落的秘符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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